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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男主重生if線（四）◎

但回去後, 謝狁便把此事擱置了，再未與李化吉議論過。

李化吉等了幾日，難免想去問個究竟, 謝狁還取笑她：“這是年少慕艾, 想要夫郎了？”

李化吉瞪他。

謝狁收了笑，漫不經心地揉揉她的腦袋：“謝家的郎君，自上到下，隨你挑選, 你看你喜歡哪個？”

李化吉詫異：“當真任我選？可我連人都未認清, 怎麽選？”

她便聽謝狁沈沈嘆氣，不說話了。

李化吉滿臉無辜，並未覺得自己說錯什麽。

日子就這麽過了五六日，這日謝狁有宴飲, 李化吉獨自用了晚膳，點上燈，看《太宗全集校註》, 這是謝狁新留的功課, 他從不要求李化吉學女戒, 卻很抓她的治國之學。

李化吉也曾好奇，謝狁為何要這般，謝狁只含糊道：“總有一日要用上。”

好吧。

見謝狁不肯說，李化吉也不再追究, 總歸對她來說，能不學女戒就是一大幸事。

她正看得認真，忽聽庭院裏傳來嘈雜之聲, 謝炎的聲音夾在其中格外高亢：“已著人快馬去請大夫。”

李化吉倏地丟下文集, 跑了出去, 就見謝狁被謝炎攙扶著進了屋內。

她沒有看清謝狁究竟傷到了何處，卻能見到他經過之處滴落下斑駁的血水，李化吉瞬間四肢泛寒，思維木楞，僵硬地走進了房內。

建鄴治安不錯，謝狁身邊又有謝炎護衛，李化吉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受傷。

李化吉撲倒床邊，謝狁並未昏迷，見到她來，還擡起手安慰她：“無妨，一點小傷而已。”  李化吉卻不信。她現在已看清了那根羽箭就紮在謝狁的肋下三寸，血水將玄色的錦綢染得又黑又沈，如同他那烏黑的眼眸，反而他的臉色雪白了下去。

好像所有的生機都隨著血水流出了體外一樣。

李化吉怕得要命：“這怎麽會只是一點小傷呢？大夫多久才會到？好端端的，怎麽會受那麽重的傷？”

謝狁吃力擡起的手，按在李化吉頭上，她在家時習慣梳兩綹髻，並無反覆的髻樣和釵環，就因為謝狁總愛揉她的腦袋。可是現在他的掌心就搭在她的腦袋上，可手指卻無力揉起。

這叫李化吉紅了眼，她雙手將謝狁的掌心捧下，小臉湊上去，輕輕偎在他的掌心間，於是簌簌的熱淚也滴到了謝狁的掌心中。

謝狁笑了一下：“別哭啊，真的只是小傷而已，只是幾日沒法去兵府了。”

他吃力地說完，謝炎便道：“大夫來了。”

謝狁要謝炎把李化吉帶出去，李化吉不肯，她要留下來，就算幫不上忙，能陪著謝狁也是好的，謝狁無奈，便只好讓大夫進來。

大夫先搭脈，命備好止血藥和麻沸散。

謝狁道：“麻沸散便不必了。”

大夫道：“這箭鏃入了皮肉，要取出需要小老兒割開肉，再用鑷子夾出，夾出時尖銳的鏃身必然要再次割裂肉，到時會有刮骨之疼。”

謝狁道：“我知道，只是飲了麻沸散需昏迷兩個時辰，眼下事急，我不能安心。”

大夫聽說，便沒了辦法，只好依言，先去用燭火燙剪子和鑷刀。

李化吉在旁聽得心揪，她哭得一抽抽的：“怎就到了這般地步？好好地做著官，是誰害了你？這般黑心腸的東西，讓我知道了他，必然要把他抽筋扒皮。”

謝狁聞言，啞然：“你怎這般肯定是旁人害了我，而不是我做了壞事，遭了報應？”

李化吉從未考慮過這個可能，一怔，繼而毫不猶豫：“怎麽可能？”

謝狁神色略有些黯然，他道：“化吉，你可不可以一直相信我？”

李化吉想都沒有想：“我自然是相信你的。”

此時大夫回來了，謝狁便沒有再說話了，李化吉緊張地看著大夫割開謝狁的瘡肉，將鑷刀伸進去，挖出箭鏃，血肉撕裂的聲音撲哧撲哧，響得清晰，李化吉聽得頭皮發麻，謝狁卻一聲不吭，只用手緊緊拽住錦被，那上面青筋暴起，可見忍得辛苦。

可他拒絕了李化吉伸過去的手，他甚至將臉側到裏側，只叫李化吉看到那菲白的頰側布滿了濃密的汗珠，就這麽獨自忍耐著。

李化吉心疼不已。

大夫取完箭鏃，給謝狁上完止血藥，也感慨：“大司馬果然是英雄豪傑，這般的疼痛也忍得。”

謝狁轉過臉來，聲音因為過度的疼痛而虛弱著，他道：“化吉，送大夫出去，把謝炎叫進來。”

他剛取了箭鏃出來，就要辦事了。

李化吉不忍，可謝狁態度堅決，她只好送了大夫進去，折身回來時，正遇到謝靈煎藥，她看了會兒，還是快步進去。

她想知道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長久以來，她只把謝狁當作可靠的父兄，卻從未想過謝狁作為一個獨立的人，他在官場上會遇到哪些難處。以致於今日謝狁的隱忍、果斷、取舍，都叫她陌生。

可明明謝狁是如此的了解她，知道她愛吃羊肉，最愛紫藤花，喜歡貍奴，最怕狼犬。

他記得她的所有，她卻對他這般陌生，這樣很不好。

李化吉無意介入謝狁的公務，她只想知道究竟是誰要對謝狁下死手，以防日後她陰差陽錯對仇人笑臉相迎。

謝靈搖蒲扇的手一頓，繼而苦笑：“誰都想殺大司馬，如今大司馬已是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，又有幾個人能懂得他的苦心孤詣呢？”

李化吉睜大了眼。

想到了謝狁黯然的神色，也想到了他低聲的請求：“化吉，你可不可以一直相信我？”

李化吉道：“究竟發生了什麽？”

*

房內，謝狁枕著李化吉替他磊好的引枕，神色很淡，但淡然中又有運籌帷幄的從容：“你現在回謝府一趟，務必將我受傷的事傳到謝道清的耳朵裏，如此他一定會去查的，等由他親自查出了今日刺殺我的是王家人，他才能下這個決心。”

謝狁低頭應喏。

謝狁道：“把謝靈帶走。”

謝炎一怔：“謝靈也離開，誰來照顧大司馬？”

謝狁無語：“謝靈留下，我這傷便白受了。”

謝炎有些懵。

謝狁今日受這傷，一是為讓謝道清下定決心，放棄世家聯盟，二是假惺惺做戲，以免他弒君的消息傳到李化吉耳朵裏，讓她大失所望。

眼下第一件事，謝炎正準備去辦，第二件事，謝靈正在辦，大司馬卻作此言，怎麽，這箭傷得還有第三層意思？

大司馬真是狡猾，受個箭傷，也一定要利用個三層意思出來，決不肯讓這傷浪費白受。

謝炎暗自腹誹，卻不敢忤逆謝狁，退下後，就去找謝靈。

謝靈正在與李化吉慷慨陳詞天下之貧苦，君王之昏庸，為了這一日，他早奉命在茶寮聽了三日的說書，學得一手聲情並茂的好本事，輕易就把李化吉說得淚水漣漣。

謝炎有些不忍，默默在外頭墻根蹲了半天。

大司馬真的太壞了，這麽騙小姑娘。

等蹲到腳麻，他記掛著正事，謝炎這才進了膳房，板著臉喝斥謝靈：“為郎君熬個藥，也能熬出許多話來，等閑下來看我不縫了你的嘴。”

李化吉正為謝狁鞠躬盡瘁為百姓社稷卻又蒙受冤屈而不平，猛然見謝炎進來呵斥謝靈，忙道：“是我要謝靈說給我聽的。”又憂心道，“你才出來嗎？阿兄受了這般重的傷，怎能不好好休息，就處理了這樣久的事務？”

謝炎：……

算了，無心插柳柳成蔭，他這樣也算陰差陽錯地助了主子一把。

謝炎看向謝靈：“藥熬好了沒有？熬好了便與我出去，還有正事要做。”

李化吉意外：“你與謝靈都要外出，夜間誰來照顧阿兄，替他換藥？”

謝炎無奈道：“大司馬的傷要緊，可當下要做的事更要緊，娘子若不介意，能替屬下夜間照顧大司馬，屬下當真感激不盡。”

李化吉道：“這是什麽話？阿兄是我的阿兄，我照顧他自然是責無旁貸的。”

李化吉說完，便與謝靈道：“你去吧，這藥我看著就是。”

謝炎與謝靈暗暗遞了個眼神，兩人便一齊走了。

而這邊李化吉等藥熬好，親自捧了，便往謝狁的屋子走去。

此時她對謝狁當真是又驕傲又心疼。

謝狁教她四書五經，教她春秋十六史，是將為政以仁德揉開了掰碎了將給她聽。因此謝炎說謝狁弒君是為天下清明，李化吉半點都沒有懷疑。

在她看來，謝狁便是一心為民，卻只能無奈看著皇帝昏庸，人間禍亂不斷而嗟嘆不已，最後終於奮起為‘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’而反抗的仁臣，可那些只知道愚昧忠君的大臣看不到骨肉分離、路有凍死骨的百姓，他們只知道弒了君的謝狁是佞臣，佞臣就得死。

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地欺負一個為國為民的忠臣，多沒天理。

李化吉光是想想，就替謝狁感到萬分的委屈。

李化吉推開房門，月光如盈，潛入只低低燃了兩盞油燈的屋子，謝狁正忍痛傷神，身影落寞孤寂無比。

他被開門聲驚醒，回頭，似有詫異，但更多的是驚喜：“化吉，你怎般來了？”

謝狁猶豫：“難道謝靈那碎嘴子沒有與你說我因何遇刺？”

李化吉聞言，沒好氣地道：“說了，若他不說，我還不知往日威嚴地管教我的阿兄，竟然在朝政中被人欺負至此，受了這般多的委屈。”

她語帶心疼：“不過沒有關系，無論天下人如何誤你欺你，我都信你敬你，與你站在一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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